辞虎迎兔福临门。一转眼新年到了,人们习惯待在温暖的房间里,或空调致热或烤火取暖,吃着点心、看着电视,迎接新一年的到来。当烤火器打开的时候,我想到了新年夜在乡下烤红薯,想到了放红薯的地窖。钻地窖、烤红薯,是乡村时光里,一段温暖的记忆。
七八十年代,农村物资匮乏,生活贫穷,为了填饱肚子,农人大多会修建一个地窖,储存必备的五谷杂粮,主要是红薯之类,以备不时之需。
地窖最早可以追溯到父系氏族时期,多为半地半穴的房屋,主要功能是保暖。随着社会发展,人们发现地窖具有天然的“恒温”效果,方便储存食物,一般只有富贵人家才有。
地窖在我国北方和黄土高坡很常见,这里的气候和土质适合开挖地窖。南方多雨潮湿,食物容易发霉变质,因为地窖得天独厚的优势,在很多地方深受欢迎,逐渐在农村兴起。
民以食为天。实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,农民种粮积极性大增。但南方机械化程度低,土地资源贫乏,收成不高。辛辛苦苦种植的粮食,除去上交的公粮和留存的种粮,所剩余粮仅能维持半年左右。为了生存,大量开挖荒地,种植红薯、玉米和小麦,弥补食物的不足。
在我的记忆中,小时候红薯一直占据主要的食物链,是不折不扣的主粮,大米成为了配角。经常是早上煮薯片,中午蒸红薯,晚上才会吃上一顿米饭。
老家山地多,种植了大量的薯类,有红薯、白薯、紫薯,以红薯诸多,白薯次之,紫薯最少。
到了薯类收获的季节,全家男女老少齐上阵,父亲母亲在前面挖薯,我们在后面捡拾装筐。
挖薯是有讲究的。先把上面密密麻麻的薯藤清理干净,露出小半截藤条,用锄头掏空四周,再朝底部深挖一下,一个或一串红薯连根拔起。用力不准或力度不够,容易把红薯挖破。
捡薯就容易多了。将红薯、白薯和紫薯分类堆好,分别装进箩筐。除了一部分红薯挑回家直接食用,大部分要放到地窖储存起来。
建造地窖要求很高,地势太矮容易进水,太高不便上下,疏松的土质会垮塌,一般选择建在地质硬、较开阔、通风好的地带。
我家的地窖建在禾场下方的小山坡上。父亲开挖的地窖类似一个酒瓶状,上面是直径半米多的圆形窖口,里面有近三米深,底部是一个大肚子,可以容纳十多人挤在一起。地窖周边挖有水沟,防止雨水排入窖内。窖口四周围上一圈石头,上面盖上一块比窖口稍大的石板。
进入地窖是有风险的。每次下窖,先要扯一把柴火点燃,轻轻丢下去,若火把没有熄灭,证明里面空气正常。如果火把很快熄灭了,说明里面二氧化碳超标,贸然下去容易中毒窒息,需要进行通风。
弟弟太小,哥哥个子高,母亲习惯叫上我一起去地窖放薯。母亲用麻绳把我轻轻吊下去,再把箩筐里的红薯放下来。窖口正好可以容纳一个箩筐的尺寸,为了防止被砸伤,母亲嘱咐我躲到一边。
地窖里漆黑一片,一个人在里面有些恐惧,还好窖口射进来一丝光线,坐上二分钟就适应了。我把箩筐的红薯倒下来,放到地窖四周码好。
还别说,地窖里阴凉舒适,这样的天然空调,红薯在里面当然不会腐烂变质了,放上一年都没问题。
每次放薯完毕,我偷偷选上三个长相好的,塞进口袋,晚上丢进柴火灶里烤,睡觉之前夹出来,兄弟三人吃得津津有味,感觉是天下最好的美食。
家里存放的红薯吃完后,就要到地窖里去拿。每次还是我跟母亲一起来,母亲把我放下去取薯,我熟练的装满一担红薯。母子两人一前一后,迎着山风,望着炊烟,走在回家的土路上。
有一次,我忍不住问母亲,“要是我们兄弟三人都不在家,父亲在外务工没回来,家里没吃的了,你一个人怎么下到地窖去啊。”
母亲笑了笑,“这有什么难的,把空箩筐系上长绳子,固定好放下去,再放一个小木梯下到地窖,人就可以上下了啊。”
我顿时悟了过来,觉得一个人这样爬上爬下太费力了,得来回折腾好多次。母亲一个人忙里忙外,一辈子没有清闲过,为一家子操碎了心。
一眨眼,离开家乡二十余载了,每每想起家乡的一草一木,乡愁溢满心头。也许是人过中年的缘故,开始怀旧起来,身在小城,心却时刻牵挂家乡的点点滴滴。
前几天,岳父岳母托人捎来了一大袋红薯,我迫不及待让夫人煮了一锅。夫人调侃我,吃了这多年的红薯,还没有吃腻,我嗤之一笑没有回答,将红薯连汤一扫而光。
有些东西是淡忘不了的,就像红薯,帮我们度过了一个个寒冷的冬季,因为它,时刻想起那些饥饿的日子。
当然,地窖的功劳不可磨灭,只是很少有人记得它,甚至忘了它的存在。
如今,冰箱早已普及,农村基本无人使用地窖了,大部分已经荒废,就像那些倒塌的老屋一样,消失在历史的记忆中。
草成此文,就是提醒我辈不要忘了过去,更要珍惜当下。